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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亡羊补牢(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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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的时候,敬亭正抱着靠枕坐在沙发上,面容憔悴,眼神放空,不再像一个大人。彻夜未眠的容se一眼就看得出。

小钟恍然想象出她是家庭主妇的岁月,日常被不同的琐事切碎,悄无声息地空耗。她不喜欢追忆从前的事,此刻却将自己闭锁起来,沉浸于不为人知的心事。小钟想要搭话,却感到深深的无助。她已走不进她的世界里。

“你回来了?”敬亭先出声,后才木讷地转头。小钟没有睡足的脑袋隐隐作痛,一时竟有种音画不同步的错位感。

还以为你不再回来了,忧虑的眼神如是说道。但见小钟面se不差,她也勉强挤出一抹笑,略带迟疑和讨好,似是极力表明,不该说的话她会忍住不说,小钟依旧可以安心留下。

如此情状反而让小钟不知所措。她对自己的认知还停留在那个需要被管教的小孩,敬亭已然不这样想。小钟已经从永远受照顾的一方变成需要t贴别人的一方。儿nv情长非关她一人的事,妈妈会因她的背叛受伤。

选择与后果都须她自己思量,再也没有大人紧跟在她pgu后面,一旦犯错就大加斥责。妈妈的劝阻也是易碎的事物。她决定暂时忽略,回头就变成难以弥合的裂痕。

“我回来了。”小钟弱弱应声,垂头从她面前走过,径直向卧室。

敬亭也掩着倦意起身,“我去睡会。”

两人险些撞上。敬亭不习惯陌生的香味,冷不防地打了个喷嚏。但小钟怎么也察觉不到自己身上的气味。

“对不起。”小钟深呼x1,站在敬亭背后道,像个对演戏一窍不通的演员,表情姿态都生y,台词只是有口无心,很是可笑。

没法挽回才知做错,是不是太晚了?

敬亭没有看她,r0u着鼻子转移话题,“你吃饭了吗?”

现在将近十点,不上不下,不知敬亭想说中饭还是午饭。今天的小钟没有进食,的确有点饿。

茶几的角落放着一个拆封的菠萝包,只咬了一小口。想来敬亭也没吃。

小钟摇头道:“没吃过。你想吃什么?”

我们点外卖吧。

直觉告诉她这不是个好主意。潦草的打包盒会更败坏家的感觉。

敬亭自言自语般道:“随便弄点好了。”说完,她已来到厨房,打开冰箱,随口道,“昨天买了那么多菜没有人吃。”

这话又唤起小钟的负罪感。她不敢说话,默默走到水槽边淘米煮饭,择菜洗菜。青菜的根部冻伤,冰棱像玻璃渣般结满菜叶的缝隙,枯萎皱h的外层剥去就不剩多少。隔夜豆腐细闻有gu酸味,她不相信自己的感觉,也叫敬亭来闻。

“已经坏了,是不是?”

敬亭摇头,她觉得neng豆腐的豆腥味本该如此,“你不想吃就丢了吧”,转眼就回头继续切洋葱。小钟忽然注意到她古怪的切法——将整个洋葱分成四瓣,把圆弧的一面放在砧板上,刀刃沿着切开的斜面一层层削。她不断改换摁住洋葱的角度,切得很慢。

强迫症的小钟忍不住,将她手底的洋葱翻成平面朝下,“一般人都这样放,它就不会跑来跑去了。”

“哦。”敬亭愣愣点头,一刀斜落,只轻飘飘地刮去紫se的表皮。她又将洋葱翻回来,“这样不好切。”

小钟搁下手边的菜,饶有兴味地观察她。

敬亭切到一半,忽然将刀放下,挤来水槽边。

“切到手了?”小钟问。

敬亭洗过手,又r0u发红sh润的眼睛,“不是。这洋葱好辣,进眼睛了。”

小钟将剩下的洋葱切完。收在一起才发现,敬亭切的洋葱片全是均匀的薄扇形,她切的却是不均匀的条和块,差异显着。想来是动作太快,被切的洋葱都没注意,她还从来没有被辣到的t验。

另一边,敬亭四下翻找,忽然道:“啊——家里的大蒜没了。以前那些发芽的被我丢掉了。”

“我去买。”小钟火急火燎地换鞋出门。

她对自己说,有些菜不加蒜就没有灵魂。但当大蒜提在手里,小钟又觉自己只是找了个借口出来冷静,只因不忍看妈妈流泪的模样。她努力地想,还要买些什么?是不是还忘了什么?想不出来。沉重的毛躁感长久蒙在心头,和y云密布的天气一样。

“这么快就买来了?”

油烟机的运作的声响几乎盖过询问。敬亭的jg神好了许多,语气也一切如常,恍若今日无事发生,不过是寻常不过的一日。

“小区门口新开了家杂货店,很近。”

敬亭盛出菜,将灶台交给小钟。饭也煮好了。

“我以为你更喜欢在手机上买菜。”敬亭打开电饭煲,手指被蒸腾而上的水汽烫到。

小钟道:“手机上买需要凑单,不知不觉就买很多。但又没几餐在家吃。”

“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吃饭了。”敬亭道。

闻着出锅的菜香,小钟实在是饿了,炒r0u的手脚很快。敬亭见她在桌对面坐下,

疑惑问:“你就这么翻两下,r0u熟了吗?”

“这叫控制火候。像湘菜的小炒h牛r0u,就是要炒得快才能保持口感。你尝尝看?”

敬亭听得一愣一愣,半信半疑尝了一块,又若有所思地夹了。但是反过来,不去面对现实,能拖则拖,却最长久地留住彼此。

到家正是饭点,两个人累得一塌糊涂,很快决定晚饭是烩饭。简单炒好中午腌制的虾仁,加上时蔬与什锦菜,在电饭煲里闷成一锅炖,小钟就扑在床上,呼呼大睡等饭吃。大钟毫不反抗被她当成抱枕,身上的厚衣服也来不及脱。这次小钟没有很快入眠,但他唤她的时候,她没有应声,装作已经睡着。

再醒来,怀抱变得热乎乎。汗意在凌乱的床褥间留下一片cha0晕,山茶花洗发水的气味化成温软的t香。大钟睡得很熟,像猫猫一样仰着下巴,微蜷四肢,睡颜愈发显得面白唇红。她0了下他的额头,被滚烫的热度一惊。

小钟缺乏照顾病人的经验,不知该由他歇着,还是先唤他起来,吃饭,吃药。自己生病的时候是怎么样呢?大约会丧失食yu,就算勉强自己吃,最终也是吐出来。但退烧药一定得吃,不然太难受了。

她试图将大钟摇醒,大声喊叫:“喵喵,起来吃药。”

大钟翻身成头朝枕头里的角度,不清不楚地嘟囔一声,看样子一点都不想起床。

小钟拖着他的手臂将人翻面,拽住衣领威胁,“不起来我脱你衣服了。”

平卧的大钟没有应答,依然是任人宰割的模样。小钟还没有残忍到真要落井下石欺负他的地步,无措地呆愣住。过了好一会,他费劲地将被子拽回来,裹住自己,咳了几声清嗓,有气无力道:“我想再睡会。你快吃饭,别饿着。”

“药放在哪里?”小钟板起脸问。

仿佛被她照顾是一件分外不该的事,大钟许久才作答,“书桌,左边,第一格柜子。”

小钟很快端着温水和药回来。他分外配合地起身吃药,有些夸张地道谢,说她实在帮了大忙。但她挂心着刚才发现的秘密,没能应景地笑出来。

小小的柜子里塞满形形sese的药,不熟悉的人实在没法一眼找到其中退烧药。小钟一不小心就翻出来了不得的东西。一份效果很强的止痛药,开于昨年,标签上写着他三十周岁整。还有许多不同品种的西药或中成药,主治的方向方向有两个。他曾患过怎样的病,程度如何,一清二楚。

他b他看起来的样子虚弱多了。

“我就拿了退烧药。”小钟道。

大钟后知后觉地明白,她应该注意到了柜子里有什么,愣了一刹,道:“退烧药就够了。”

小钟望着他的表情,忽然觉得很有趣。明明没有习惯另一个人的亲近,嘴上也还在客气,理智却极力强迫自己尽快习惯。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放任她在自己的家里四处乱跑?眼下的气氛仿佛小钟问手机的密码,他也会很爽快地说出来。

他的心境已经到这样的年龄,没有什么好刻意掩藏,她想看都可以坦坦荡荡给她看。他可以不再小家子气地固守一个需要空间的自我,而是宁可将自我延展开来的边界交给亲近之人。这点太有老男人的味道。小钟肯定做不到。

“再坐一会。坐一会就会有jg神的。”她sisi地盯住他。

大钟恋恋不舍地拂她的脸,口中却道:“既然生病,晚上就不能留你了。”

“反正我也没打算留下,少自作多情。”话语脱口而出。小钟仍旧没从青春期的躁狂里毕业,不能坦率表达自己的心意。她原本只想劝他好好休息,话出口却变成另一种模样。

没能说出口的关怀,一直牵肠挂肚地留到第二天。

小钟以为他会没法来上班,但他还是抱病来了。一下课,他那狼狈的模样就成为nv子会的话题。

“钟老师生病了。”

“不就是生病,有什么好奇怪的?”

“你没看见他脖子上,那么大个红印子?”

“果然是那个吧。”

“肯定是。”

“做得好激烈。”

“不会是c到生病的吧?”

“他看起来好像一个易感期的oga。”

轮到一直没说话的小钟发言。她没jg打采地趴在桌上,随口敷衍:“你们说得都对。”

原来大钟戴围巾是因为脖子上的咬痕。警察看到问起来,他要解释不是打架的伤,的确麻烦。

雨然把小钟的帽子揪下来,“不对劲啊,小钟。怎么才一个周末,你连他的事都不关心了?莫非是有了新欢?”

“我哪里关心过他?你不许造谣。”

有这么明显吗?小钟一直以为这份心意没人知道。没想到被雨然的一句玩笑话说破了。

“这样子更像是失恋了。”贞观看看小钟,又看看雨然,弱弱道。

小钟被这群乱找症结的庸医气到,支棱起来道:“哎哟,别瞎猜,没有失恋。就是好像……人有点难受

,感冒了。”jg神不过几秒,她又蔫下来,“你们聊,我听着。”

接下来,生病的小钟变成众人关切的重点。

“趴着睡觉最好不要戴口罩吧,会呼x1不畅。”

“换季降温就是很容易感冒,以后可要多注意啊。”

“你要不要去请个假?”

小钟摇头。她觉得听nv子会闲聊日常的时光很幸福,不想回家变成孤零零的。

只是浑浑噩噩地熬到晚上,眼看着就要放学回家,小钟却因为没有独自回家的信心,熬不住了。

她从桌子底下翻出上个月贞观给nv子会发的小熊姜茶,想出去泡一杯顶着,却抱着空杯子飘到了数学办公室。

第一节晚修的数学办公室时常很忙,尤其是考试前后,会有很多人过来问问题。大钟身边倒没什么人,同学们应该都知道他病了。

“你好点了没?”小钟问。

“吃退烧药就好了。”

他的面se少了些元气,仍然一眼看得出是病人。

小钟忽觉自己该更有前来慰问的诚意,将原本准备自己喝的姜茶塞给他。太多人在,她不好说太亲昵的话,就一句话也没说,飞快把手收回,装作无事发生。

现在她可以没有心理负担地讨药了。

“我……能不能……问你要两粒退烧药?”

大钟将剩下一半药板都给她,“我刚吃过,晚上用不到了。你拿去吧。”当她伸手接过,他又压低声音道了声抱歉。

他觉得感冒是从自己传染过去的?但也有可能是小钟传染给他?只是老男人抵抗力差,发作更早。两个人黏着那么久,还淋过雨,一起病了也毫不奇怪。命运想让她们一起做浑身sh透的小狗。

“实在不行,请假回去歇着吧。”

在她准备揣着药回去时,大钟又道。

小钟摇头,“本来快放学了,不差这一会。”

“明天呢?”

“明早起来再看,实在不行再请假。”

他都还在抱病上班,小钟不想做先拉胯的那一个。

小钟病得连日子都算不清楚,大钟却一日日地jg神见好。

nv子会忽聊起他在办公室泡小熊姜茶的事。

“什么时候钟老师也变成nv子会的成员了?”

“这说明会长工作做得好。”

忽然被封“会长”的贞观一头雾水,“可是我只给过你们几个,没有给钟老师。这种姜茶最近在网上很火,或许是碰巧买到一样的呢。”

知道真相的小钟也在旁搅混水,“诶,他是走这种可ai风格的人吗?”

“看着不像。”

诸人纷纷同意,“我也觉得。”

小钟发现附和的人群中多了一个并不常见的身影,数学课代表高秀如。她和班长是班上成绩最好的两个人,处在高处不胜寒的阶层,和小钟她们一直不太熟。

她正站在外圈的角落,默默听诸人此起彼伏地起哄,眼中时不时闪出欣羡的光,似乎很想被带着一起玩,又不知从何开口。

生病以后,小钟发呆的次数越来越多。看见这位稀客,小钟出神地盯了她许久。高秀如本人很快察觉到视线,走过来,单独将小钟牵到角落,小心翼翼道:“钟杳,刚我去数学办公室,看到你妈妈来了。”

“我妈妈?”

“好像在跟钟老师聊一些很严肃的话。可能……可能你过去看看b较好。”

“你确定是我妈妈?”

小钟仍不敢相信。敬亭去找大钟是意料之中的事。但这打草惊蛇的做法不太像敬亭。她来学校,小钟早晚知道,敬亭会宁可堂堂正正地yan谋。如果她真想瞒着小钟,也会瞒得更彻底。

“她亲口说的。难道是我听错了?”

小钟谢过高秀如,忐忑不安地来到办公室。

来找大钟的人不是敬亭,而是她的那位小妈邱心婉。她的身量b上一回见时又胖了些,但仍旧一眼认得出。

自从上位以来,邱心婉的穿搭风格就在浮夸的路上一去不返,像从《小时代》电影里穿越出来的,只有把钱穿在身上,才能撑住阔太太的身份。灰白的长毛皮草搭配显眼的宽项链,让人眼花缭乱,不知看往哪里。

这副打扮跑来学校,肯定要吓到路上碰见的人。

早知是她,小钟就不该过来。大钟清楚她的情况,会帮忙和稀泥。

刚才多问一句“这位妈妈什么样”就好了,再怎么ch0u象的形容,敬亭和她总分辨得出。

此时后悔已经晚了。邱心婉站的位置抬眼就见门。

她一下就发现暗中观察的小钟,用绵里藏针的口吻打趣道:“怎么你们一家人都这么ai躲躲藏藏?你可算出现了,我找你可费了好大功夫。”

在她所处的太太圈里,这种程度的嘲弄不过是活跃气氛的家常便饭。开不起玩笑才是小家子气,不识抬举。但小钟没法认同那些油腻的人情世故,不客气地

怼回去,“还不是拜你所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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