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君不记得那些衣服的式样,也不记得颜色,或者其他,甚至是手表的样子。 印象深刻的,是手臂绷紧的肌rou。 那是一个看上去非常擅长暴力的成年男人。 无论是体格,气质,印象,甚至是每一寸骨骼,他坐在那里,周围的空气,都散发着暴力的冷硬意味。 仿佛身上穿得不应该是西装衬衫,而是迷彩服。 手下敲打的不该是电脑键盘,应该是枪,是刀,是……任何能延展暴力的武器。 是李君最害怕的那种人。 我会被活活打死吗? 如果裴斟今死了,因为他死了,李君知道自己应该是要给他偿命的。 这和是不是他的错,他应不应该为此负责没有任何关系。 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事情和应不应该没有关系。 这世界上的很多事情,也没有道理可言。 他做好了需要用死来结束这件事,为此支付代价的准备。 但在那一瞬还是有些害怕,他只希望,暴力和痛苦不要太长。 “过来。”对方没有抬头,声音是成年人的沙哑,没有温度的漠然冷酷,甚至残忍。 李君缓慢走过去。 对方依旧敲打着键盘,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既没有一脚踹在他的肚子上,也没有拿起任何东西砸向他的脑袋。 或者直接揪着他的头,往茶几的尖端不断去撞,去杀他。 想象中的一切报复,都没有到来。 什么都没有。 只有安静。 那个人好像很忙,一直在忙。 等待的时间很久很久。 一直都没有人回来。 天是黑的。 但他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黑的。 是他下楼的时候,还是等待的时候? 终于,男人不那么忙了。 “过来。”他又说。 甚至对李君招了一下手,张开的手指向下按了按,只是仍旧没有抬眼。 但这个举止示意了,他需要李君站在哪里。 李君很慢地走到了对方示意的地方。 “坐。”对方在他家里,对李君说,仿佛主人。 李君没有动。 “要么就蹲下。” 李君于是,坐在了旁边的沙发上。 男人的旁边。 对方没有任何预兆地,在黑暗里抬起头抬起眼向他看来。 李君整个僵在那里。 男人的唇边仿佛带着笑,像是讽刺,又像是冷的。 李君睁大眼睛,但又像什么也没有看到。 他只看到那个笑。 他看见了对方的脸,但大脑希望他不要看见,以此作为保护。 但大脑没有保护声音。 他听到了那个阴冷漠然的声音,和那个没有温度的仿佛面具一样讥讽的笑是一样的:“是这张脸,把裴斟今玩得神魂颠倒,然后像扔垃圾一样扔了他,像丢弃一条狗一样,靠得就是这张脸吗?” 明明是夏天,但他只感受到森森的寒意。 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 “不是……” 他想说不是的,他跟裴斟今不是那种关系,裴斟今对他也不是那种…… 但男人不需要他的解释。 直到仰着头无法动,李君才意识到,他的脸正在被对方冰冷的手掐着,一动不能。 成年男人钢铁一样的手臂,好像能生生捏碎他的骨头。 他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甚至觉得连坐在那里,也全是靠那只手臂。 说话很难,解释也没有任何用,但李君还是艰难地说完了那句话。 他可以为裴斟今的死付出代价,甚至去死,但不能承担不属于他的罪。 如果裴斟今真的死了的话。 男人听完了他的话,但可能根本没有在意。 听上去就透着残忍的声音,漠然平静,仿佛透着铁锈味。 凑近李君:“他在地狱里,他想要你下去陪他。我答应他,要送你下地狱。” 他浑身紧绷,血液仿佛冰冷僵住了了已经很久。 随便吧。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被杀死的准备。 “你想死吗?”可怕的声音冷冷问他。 他曾经一度想死,但不是现在。 就好像裴斟今真的是他的药,他汲取了裴斟今的命,裴斟今死了,所以他就可以活了。 他现在不想死,他早已不想死了。 他最想活的时候,却要死。 但没关系,如果真的是他害死了裴斟今,他愿意付出代价,结束这件事。 “地狱不是这个样子的。”那个人说,是残忍冰冷的声音,但像是在笑。 对方说:“我不杀你,也不会动你一根手指。” “我会碾碎你脸上的傲慢,你所有的骄傲,你会一无所有,只能烂在床上。” “地狱,会比死更难受。” 男人松开了钳制着他的手。 李君仿佛上岸的鱼,迫不及待想回到水里。 他还没有来得及喘气。 听到冰冷命令的声音,对方只说了三个字,这三个字,宣布了地狱的开始。 对方离他很近,就在他头顶上方。 那三个字是:“脱衣服。” 猛然瞪大的眼睛。 瞬间失去呼吸。 他脸色惨白,望着对面,仿佛看见了世界上最可怕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