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尉顺藤摸瓜,很快搜罗了一堆证据,种种迹象都明确指向瑞王。 不出意外的意外,太后得知了此事,跑到皇帝的寝殿又哭又闹,要他撤销对自己胞弟的指控,最后甚至以绝食相逼。 本朝以孝治天下,若是真逼病了太后,对天子清誉亦有损。 左右为难一番,最终还是从了太后,让瑞王闭门思过一月。 此事在民间流传中,几度失真,最后演化为史夫人身患恶疾,不久于人世,史将军对夫人痴心不改,甘愿以死相随。 史奂以利剑贯穿夫妇二人胸口的行为,也被美化为一种能使两人来世再做夫妻的异域传说,甚至数年后,还有羽朝某地某城的年轻情侣因遭家族反对,效仿此法殉情,以求来世结缘的事情发生。 当然,这已是后话。 回到当日,史氏夫妇惨死,紧接着瑞王被软禁,京城中流言四起,人们茶余饭后都要绘声绘色的交谈一番,但一个月后,当瑞王被放出来时,大众已经把此事忘得七七八八。 人们的注意力和话题又转到了新的事物上。 作为见过当事人的半个亲历者,卢筠清不由叹一口气,这般情形叫她想起了从前的世界,在那里,人们也是一窝蜂似地追逐热点和八卦,咀嚼透彻后就丢掉,就像吐掉没有味道的甘蔗渣,然后再一头扑向新的话题、议论新的人物。 何其相似。 就这一点来说,古代和现代,游戏和现实,似乎也没什么差别。 一只修长的手伸到她眼前,晃了晃。 她的注意力被那骨节分明的手吸引,总算回了神。 看见她空茫的眼神找回了一丝神采,殷玄不由苦笑。 “自从史将军去世,你便像失了魂魄,动不动就神游。” “是吗?”卢筠清不自觉地问,殷玄看着她,慢慢点头。 “没想到史将军会采取这么惨烈的行动。” “大约是被那份情诗刺激了,”殷玄说,“据我所知,史夫人死前捏在手心里的情诗,是瑞王写得。” “瑞王当真害人不浅。” 她大大的眼睛澄澈无比,眼尾微微上挑,圆润的肩头随着车身微微晃动,双手交迭,郑重地放在膝盖上。 提起死去的史氏夫妇,她透亮眼珠中满是悲悯,说起瑞王,则写完厌恶与鄙夷。 这是一双不懂得掩饰情绪的眼睛,大多数时间,她会注意整理面部表情,以使自己保持名门淑女的仪态,但细微情绪却总在双眼中一览无余。 这不是一双美得多么突出的眼睛,却仿佛会说话一般,让他忍不住看了又看。 车子在卢筠清的小院门口停下,下车后,卢筠清仿佛想起了什么,又折返回来,叩了叩车窗。 殷玄掀开车帘看她。 “以后,你,那个,不要再到静嘉堂门口,找我了。” 明明是一句简短的话,她却费了很大的劲才说出来。 殷玄秀挺的眉毛高高扬起。 “为何?” “我怕被人撞见,说闲话,于你我清誉有损。正好,明天我的马车也修好了。” 她虽没有这裹脚布式的避嫌思维,但身处这个多数人都在意男女大防的时代,她不得不为兄长和姑母考虑。 毕竟,在静嘉堂里,崔以晴已经故意扯着嗓子说了好几遍“有伤风化”、“勾引人的狐媚子”、“不要脸、不检点”了。 她虽没指名道姓,但每次说这些话,必是当着她的面 ,就是刻意说给她听。 说也奇怪,她那辆坏掉的车子,修了一个月才勉强修好。期间叫书剑去租马车,找了好几家车行总是碰壁,不是车子都被人租了去,就是年头久了正在翻修。 仿佛全京城都找不到一辆闲着的马车。 “有人说你的闲话?” 殷玄的声音中透出冷意。 卢筠清不想与他细说女子间的龃龉,便摇摇头,只说没有。 殷玄却从她眼中读出了相反的答案。 受了委屈,却不想告诉他,显然是有所顾忌,且与他不够亲近。 殷玄心头一阵发堵,掀起帘子下车来,走到她面前。 “我后日有事,要回一趟纪州。” 卢筠清愕然,抬头看向他,他高她一头有余,离得近了,视线堪堪到他胸口,只有仰头才能对上他的视线。 “明日要去进宫面圣,原想着自宫中回来,再来与你辞行,今日索性提前说了。”他原计划从宫中出来后,去静嘉堂门口候着,送她回家,再动身前往纪州。 “之前是我思虑不周,使你徒增烦恼。你方才所提之事,都听你的。” “你放心,此后再不会有人说你闲话。” 这话说的暧昧,叫她脸颊一阵发热,又听见他说,“明日我会叫阿莫来送只鸽子,日后若有事,或受了欺负,只管飞鸽传书给我”。 “你……何时回来?” 终于忍不住问出这句话。 殷玄唇角翘起,语气不觉软了三分。 “少则七八日,多则半月。” 第二日傍晚,殷玄没有来静嘉堂外,第三日也没有,卢筠清松了一口气,内心又泛起小小失落,于是自我安慰,只是不习惯而已。 幸好,有新的事件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殷玄入宫那日,崔以晴没来学堂,接下来几日,学堂里都没见到她那张趾高气扬的脸。 lt;a href= title=target=_blank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