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橄榄枝</h1>
话音悬在半空,带着颤巍巍的尾音。正就在她以为对方会像过去那样依旧把她的话踩在脚底下不做回复,却不料,一道戏谑的声线轻飘飘地荡过来,对方徐徐抬眸,唇角弯起丝要笑不笑的弧度,慢条斯理道,
“哦,我还寻思这不是我家呢。过来打什么招呼?”
“扑通扑通”,温颜只觉心跳如擂鼓,砰砰撞得耳膜生疼。血液倏地涌上双颊,烧出两片窘迫的绯红。
她慌忙垂眼,却避不开方才那瞥,那双眼睛,较之从前愈发深邃得骇人,像幽潭表面漾开的诡艳涟漪,勾得她心慌。她挪过去,注意到桌上寡淡的菜,眉头微蹙,正想训斥怎么不准备好点的,却见温穗眼睫未掀,早像猜到她要说什么,
“我晚上吃不太多,叫她们随便做几道的。”
她老实地把话咽回去,温穗推开碗,细微的瓷器碰撞声在偌大的空间内清晰可闻。
“爸爸呢?”
“在书房。和那个人。”
温穗不再多言,起身时擦着温颜的肩膀径直而过。
一缕清甜又冷冽的香气,仿佛雪松上挂着将融未融的冰晶,又掺幽微的蛊惑,猛地窜入温颜鼻息,不由分说地缠绕上来,在她肺叶里攻城略地。
温父正在书房里训斥李寻利,温穗却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门边使得他骤然收声,面上掠过丝罕见的愣怔。
“我想和父亲您单独谈谈。”
他打量脸色晦暗不明的女人,片刻犹豫后终究还是让私生子出去。
“找我做什么?”
“我只想知道您真实的态度。”
温穗并不是那么冷血无情的人,她依然渴望能触到真实的、属于家人的温度,不必算计、无需代价的爱。那愿望很轻,却执拗地扎在心底,像暗室里株不甘窒息的植物,从年少扎到现在。
“我的态度?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李润两个人耍什么把戏!我不会让个女人继承WB的——不过你能力倒也出众——如果你肯好好辅佐你弟弟,那过去的事,我既往不咎!如果你非要死磕到底!那我就要看看你们两个女人能掀起什么风什么浪!”
温穗静立,唇角掠过难以捕捉的苦涩。她未发一语,只轻巧地在温父不耐地谴责中转身带上门。厚重的实木门扉合拢的刹那,她的身影重新没入廊道的黑暗里,如同水消失在海里。
温颜正坐在床沿出神,忽听得叁下轻叩门响。她拉开房门,霎时怔在原地——那张朝思暮想的面容竟真切地浮现在眼前,她怀疑自己是坠入什么幻梦。
温穗的目光如道泠泠溪水漫过她脸庞。她成熟太多,流转间尽是游刃有余的妩媚,像枚早已熟透的果实,饱满得快要沁出汁来。温颜慌忙侧身让出通路,无意识地握拳。
“怎、怎么了?”
“只是来看看你。好久不见了不是吗?”
温穗背对她,吐出些揣摩不出感情的话,温颜情绪激动,她再叁描摹对方被灯勾勒的轮廓,终是下定决心般按捺不住,大胆地抓住对方的手臂。
“我、我对不起你。”
积压多年的愧疚决堤而出。
“这么多年来,我没有一刻不在懊悔、不自责。是我对不起你……我真的……真的好想你,可我觉得自己连见你的资格都没有。穗穗,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
“只要?只要?”
温穗却猛地甩开她的手,脖颈狠厉拧过,朝温颜扯起嘲弄的笑,重复那两个字。
“只要我原谅你是吗?”
温颜被她眼中那片冰冷的疯狂和恨意慑住,踉跄向后退半步。
“我要我的子宫恢复生育功能,你能做到吗?我要那个死去的孩子活过来你能做到吗?我要我妈现在就醒过来,你能做到吗?温颜?!这些——你都能做到吗?!”
她咄咄逼近,语调一声比一声高,最后几乎撕裂。
“你为什么总是骗我?总是说些‘做什么都可以’这种根本不可能的承诺?!你担过一丝一毫对我的责任吗?温颜?你怎么还有脸对我说出这种话的?!”
“对不起…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