衔雾镜躺在柔软得过分的大床上,睁着一双清亮的眼睛,毫无睡意。
紧张感像藤蔓般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明天……就是婚礼了。
她一遍遍在脑海里预演着明天的场景。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穿着那件独一无二的婚纱,挽着他的手臂走过长长的花瓣毯……
期待让她心尖发烫。
那是她梦想过…却从未敢奢望能拥有的神圣时刻。
然而,与期待交织的,是更深的不安和害怕。
害怕那些答应要来的人…会不会因为各种原因最终未能到场。
她辗转反侧,指尖下意识地揪紧了床单。
就在她又一次因想象中的尴尬场景而轻轻蜷缩起身体时,房门被轻声打开,裴寂处理完最后的婚礼事宜回到了房间。
“……还没睡?”他低声问,在床沿坐下,指节轻轻蹭了蹭她柔软的脸颊。
衔雾镜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点委屈,“……嗯…睡不着。”
裴寂看了她一会,起身走向储物柜,拿出了一个小巧的密封玻璃罐,里面是各种可爱动物形状的褪黑素软糖。
这是她以前行程连轴转需要快速调整作息时才会被允许偶尔吃的东西,平时都被他严格管束着。
他倒出颗小兔形状的软糖,端着半杯温水回到床边。
“张嘴。”他低声说。
衔雾镜乖乖地张开嘴,就着他的手将软糖含了进去,微甜的蓝莓味在舌尖化开。
喂她喝完水,他掀开被子躺到她身边将她揽入怀中,让她靠在自己胸前。
“睡不着的话……给你讲个故事。”
衔雾镜在他怀里轻轻点了点头,脸颊蹭着他胸前的衣料。
他垂眸看着她,指尖缠绕住她一缕乌黑柔软的发丝,慢条斯理地绕着圈,声音平缓地开始讲述。
“很久很久以前,遥远的城堡里住着一位公主,”他的目光落在她仰起的脸上,指尖轻轻刮过她细腻的脸颊,“她拥有像最上等绸缎一样柔软丝滑的黑发…像被水洗过的琉璃一样漂亮干净的眼睛……”
他的描述让她微微怔住,脸颊不由自主地泛起一层薄红。
这分明就是在说她。
她下意识地想躲开他过于直白的注视,却被他缠绕着发丝的指尖若有似无地牵住,动弹不得。
他继续说着,语气平淡得像真的在讲童话故事,眼神却专注地描摹着她的五官。
“…她的皮肤很白,像初雪,阳光下几乎会透光。嘴唇像清晨沾了露水的花瓣…”
随着他的话语,他的手指从她的发梢滑落,指尖沿着脸颊的轮廓慢慢蹭到她微微发烫的耳垂。
那触碰带着温热的痒意,让她忍不住轻轻颤了颤,呼吸都放轻了。
“…哭起来的时候,眼睛和耳朵会先变红…像受惊的小兔子……眼泪挂在睫毛上,要掉不掉的样子…”
衔雾镜被他这样具象的、带着触摸的“描述”弄得浑身不自在,却又像被施了定身咒,只能任由他带着薄茧的指节在她敏感的肌肤上流连。
“……漂亮得让人想藏起来,谁也不给看。”
他最后一句几乎是贴着她耳廓说的,气息温热,带着浓重的占有欲。
@镜夫
【私密博文】
…公主就是在说她。…耳朵红了…脖子也粉了…全身都在害羞……^^说得不对吗?我的公主…本来就是这样的。想把她现在这个样子…只有我能看到的样子……也藏起来。
“我不听了。”
她轻软的语气里分明流露出发现自己被戏弄后的赌气,脸颊的潮红一路延伸到颈后。
她下意识地想偏过头,躲开他那能将她看到腿软的凝视,以及那带着灼烫温度的触碰。
可她才刚有动作,裴寂缠绕在她发间的手指便微微收紧,力道不重,却足以让她无法轻易逃离。
另一只原本流连在她脸颊的手滑至她的后颈,不轻不重地按捏着那片细腻的肌肤,带着一种独特的安抚意味,让她瞬间软了力道。
“为什么不听了?”
他低沉声音里含着一丝极淡的笑意,非但没有放过她,反而就着这个姿势俯身更近了些,高挺的鼻梁几乎要蹭到她的鼻尖,温热的呼吸交融在一起。
“公主的脾气这么大?”
他话语里的调侃意味让衔雾镜更加羞恼,可身体却被他牢牢禁锢,连瞪向他的眼神都氤氲着雾气,显得毫无威慑力。
她气不过,抬起没什么力气的手想去推他的胸膛,却被他轻易捉住了手腕,顺势将她的手按在了自己心口处,让她感受他沉稳而有力的心跳。
“那就睡觉。”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能更舒服地窝在自己怀里,手掌依旧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她的后背。
衔雾镜被他圈在怀里,完全被他身上的清冽木质香包围了。
那点羞恼在这种强势又温柔的镇压下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切的安心和困意。
她象征性地在他怀里轻轻扭动了一下,最终还是顺从地找了个舒适的位置闭上了眼睛。
@镜夫
【私密博文】
…说不听了…脾气见长。^^好。哄睡了…乖乖蜷着的样子…想吞下去。算了…晚安。漂亮的公主。
婚礼的地点选在一座临海古堡。
蔚蓝的天空与澄澈的海水连成一片,阳光洒在海面上犹如闪闪发光的碎钻,空气中弥漫着清甜的花香和咸涩的海风。
纯白的鲜花拱门缠绕着绿藤与娇艳的粉玫瑰,宾客座椅上系着柔软的白色纱幔,随着海风轻轻飘动。
一切都简约而极致优雅,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却处处透露着珍重与用心。
休息室内,衔雾镜站在巨大的落地镜前,身上穿着那件由裴寂亲自参与设计的婚纱。
那是极其贴合身线的缎面鱼尾款式,勾勒出她不堪一握的纤细腰肢,向下延伸到流畅而诱人的臀部与大腿曲线,背部露出大片光滑细腻的脊背肌肤,仅由几根纤细的珍珠链条连接,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断裂,脆弱又性感。
长达数米的头纱用质地柔软的薄纱制成,边缘手工绣着细碎的珍珠与水晶,如同晨雾般朦胧地披散在她身后,拖曳在光洁的地板上。
她的妆容精致浅淡,长发被挽成一个优雅而略显松散的发髻,几缕微卷的碎发刻意垂落在耳际和颈边,衬得那张小脸愈发楚楚动人。
光洁的脖颈,线条优美的锁骨,以及圆润的肩头都被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心跳快得毫无章法,连指尖都在微微发颤。
这种感觉……比面对任何一场演唱会都要让她紧张千百倍。
门被推开。
裴寂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身定制的白色西服,剪裁完美衬得他肩宽腰窄,比平日更添几分庄重与禁欲感。
他的目光落在镜中的她身上时,脚步有瞬间的停滞,眼底瞬间掀起了暗涌的漩涡,翻腾着毫不掩饰的惊艳,以及浓稠到化不开的深沉爱欲。
他缓步走到她身后,视线一寸寸地掠过她裸露的脊背、纤细的腰线、以及那头纱下若隐若现的脆弱脖颈。
他透过镜子锁住她因为紧张而水光潋滟的眼睛,薄唇微启。
“准备好了吗?我的新娘。”
衔雾镜深吸一口气,透过镜子回望他,轻轻点了点头。
当婚礼进行曲响起时,休息室的门再次打开。
衔雾镜挽着裴寂的手臂,共同踏上了铺满粉白花瓣的长毯。
那一瞬间,所有宾客的目光都汇聚过来。
两人缓缓走向花海簇拥的仪式区,她的目光带着一丝怯怯的期盼,投向特意为“娘家人”预留的那片座位。
座位席上,那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面孔真的出现了。
她们穿着精心准备的得体礼服,许多人的眼眶和她一样早已泛红,手里紧紧攥着纸巾或小小的祝福卡片。
当她的目光扫过时,她们努力对她露出最温暖的笑容,无声地用口型说着“加油”、“要幸福”。
那一刻,阳光正好,花香馥郁,爱人在侧。
而台下,坐满了真心祝福她的人。
她的婚礼……一点都不悲惨。
它充满了她曾经不敢奢望的、最真挚的爱。
阳光透过白色的纱幔变得柔和而圣洁。
海风拂过,吹起她长长的头纱,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
她一步一步走得很慢。
婚纱的缎面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每一步都像踩在云端。
裴寂的手臂平稳地支撑着她所有的重量。
他能感受到她指尖传来的依赖。
这段路不长,却仿佛走过了她之前所有的坎坷与风雨,终于抵达了充满光亮的彼岸。
走到玫瑰拱门下,两个人在牧师面前站定。
裴寂转过身面对她。
四目相对。
他眼底是毫不掩饰的爱意。
而她,则在他眼中看到了一个美得让她自己都心惊的倒影。
他没有选择任何传统的婚礼誓词,甚至提前也没有向她透露分毫。
当牧师示意新郎宣誓时,全场静谧,所有人都等待着千篇一律的“无论贫穷富贵”。
他没有接过牧师递来的麦克风。
只是更紧地握住她的手,目光沉静地看着她水光粼粼的眼眸,薄唇轻启,是只说给她听的。
“我在此承诺,为你创造一个世界。”
衔雾镜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那里的天空永远晴朗,雨水只为滋润你喜爱的花草而落。”
他描述着一个近乎童话的理想国度,语调平稳,仿佛在陈述一个即将实现的事实。
“你将不必再奔跑,你无需改变分毫,因为你就是这个世界唯一的法则。”
听到这里,衔雾镜的睫毛剧烈地颤抖起来,眼前瞬间一片模糊。
这句话精准地击中了她内心深处最隐秘的不安。
——那个总觉得自己不够好、需要不断努力才能配得上一切的自己。
“你不用永远美丽,不用时刻勇敢,不用回报同等的付出。”
他一一卸下了她潜意识里为自己套上的枷锁,否定了所有她可能用来衡量苛责自己的标准。
“我爱你的所有。”
他的目光温柔而专注,仿佛世间仅有她一人。
“也爱你有朝一日或许不再需要我。”
他甚至包容了“不再被需要”的可能性。
最后,他凝视着她,完成了整个誓言。
“你只需是你,衔雾镜。”
无需附加任何条件,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全部的意义。
话音落下的瞬间,衔雾镜早已泣不成声。
她透过朦胧的泪眼,看着眼前这个为她许下誓言的男人。
不是承诺共同面对风雨,而是承诺为她彻底遮蔽风雨,创造一个只有晴天的世界。
她哽咽着,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只能凭着本能,用带着浓重哭腔的声音,用力地、清晰地回应。
“我…我愿意……我愿意住在你的世界里……永远。”
裴寂伸出手,用指腹极其珍重地擦去她滚落的泪珠。
交换戒指时,他执起她的左手,将那枚粉钻婚戒缓缓推入她的无名指根。
冰凉的戒圈再次贴合皮肤,这一次,是在所有人的见证下,完成了最终的仪式。
“现在,新郎可以亲吻你的新娘了。”
裴寂缓缓俯身,在全场寂静的见证下,吻住了他奉为世界法则的公主。
这个吻并不急促,而是带着尘埃落定的虔诚和温柔,绵长而郑重。
台下瞬间爆发出热烈而持久的掌声,其中夹杂着几位粉丝无法抑制的啜泣声。
与此同时,粉白色的玫瑰花瓣从天而降,如同一场盛大而温柔的春日花雨,轻柔地覆盖在相拥的新人身上。
一吻终了,裴寂微微退开些许,目光缱绻地流连在她染上红晕的脸颊和湿润的眼眸。
他看到她鬓边发间沾着一片粉色花瓣,极其轻柔地将其拈开,指尖不经意地拂过她微烫的皮肤。
随即,他深深地将她拥入怀中。
这个拥抱紧密得没有一丝缝隙,充满了占有和失而复得般的珍视。
他将脸埋在她颈侧,嗅着她发间淡淡的香气,用低沉到近乎沙哑的嗓音耳语。
“谢谢你…愿意爱我,我的公主。”
这句话,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守护誓言,而是近乎卑微的感激。
感激她愿意接纳他这份或许过于沉重偏执的爱,感激她最终选择住进他创造的世界。
衔雾镜的眼泪再次决堤。
但这一次,泪水不再是酸涩或不安,而是纯粹的幸福。
也正是在这时,她感觉到有一滴温热的液体轻轻落在了她裸露的锁骨上。
她微微一怔,下意识地稍稍退开,仰起头去看他。
只看见裴寂近乎狼狈地别开了脸,试图掩饰那一瞬间的失态。
但她已经清晰地看到了。
他那双总是深邃沉静的眼眸,此刻竟泛着清晰的红晕,眼角残留着刚渗出的细微湿意。
他……哭了。
这个发现让衔雾镜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软得一塌糊涂。
她不再说话,只是重新伸出手更紧地回抱住他,将脸贴在他坚实温暖的胸膛上,听着他不寻常的飞快心跳。
帷幕落下,公主终于不必再为任何人表演。
而骑士为她创造的世界,让她得以在未来的每个日夜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