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18.中国来的警察总是跟疯了一样</h1>
两人分头奔忙了一上午,直到玉那诺哭得累了,白温才想起他们还没有吃过早饭,只好先带妹妹到周围吃点东西。
等到玉那诺心情平复下来,眼底氤氲着一片不甘的杀气,两人一起抽了根烟,互相交换了目前已知的信息,不出所料地,两人得知的线索大差不差,和他们所预想的高度重合。
勐拉市局的院子里,尘土被清晨的微风卷起,混着树林里的湿气和远处烧柴的烟味,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缅甸特有的燥热。
灰扑扑的楼层外墙爬满藤蔓,警徽在阳光下泛着金色的光,像在诉说这栋楼承载的重任。
白温站在公安局门口,点燃香烟吐了口烟圈,腰侧的伤口隐隐作痛,但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依旧硬朗,眼神却藏着点疲惫。
从中国过来的警力支援已经顺利通过了海关,他一会儿会作为掸邦警局总代表去汇合接待。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谁都想不到玉光年的死不是意外,更想不到这个女人忍辱负重那么久,从没放弃过追查“蛇牙”的线索,好在她的努力并没有白费,只是背后牵扯出的事情桩桩件件,太过复杂交错...
如果不是玉那诺当时放手一搏,去搜查到重要的线索,现在事情恐怕都难以有什么进展,当时情况惊险,为了能让女孩带着U盘顺利离开,他不得不跟她兵分两路。
都忘了问她,你害不害怕、你疼不疼。
方才玉那诺扑进他怀里哭得像个孩子,泪水打湿他的衣服,让他心口堵得像压了块石头。
玉那诺今早跟尚艳借来了一件薄款的运动外套,缅甸的夏季白天太阳正好,但大概是昨晚受了凉,她总觉得现在身上有些冷。
她站在技侦科门口,双手插兜,眼眶边上仍旧发红,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今早哭得太凶,嗓子哑得像砂纸,连说话都费劲。
林南州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小时候那活蹦乱跳的样子,见她如此低靡难免无奈又难受,只好站在她旁边,推了推黑框眼镜,低声说:“小玉,别太难过了,你哥哥他,真的挺厉害的。”
“我们会有办法的。”
玉那诺呆呆地点点头,声音沙哑:“林叔叔...谢谢你,我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我还需要一点时间冷静一下。”
她脑子里全是U盘里的录音,是妈妈的声音,她很久没听过了。那阵声音里冷静而又坚毅,像把刀子在她心上划。
林南州点点头,试图将话题转移得轻松些,他朝小姑娘说到:“小玉以后就叫我哥哥吧,我也没那么老是不是,不然老白都不知道该怎么笑我了...除非,你也管老白叫叔叔。”
许是真的有用,玉那诺听他这么一说突然笑了两声,望着他说:
“好嘞哥。”
有时候我们并不需要什么事都自己一个人抗下。总有些人的出现和存在会让你觉得,如果没有他们,这条路大概坎坷难行。
市局大门外,几辆黑色越野车轰鸣着驶进,车门上印着中国公安的徽章,扬起一片尘土。
白温眯眼,掐灭烟头,整理了下衬衫,痞气收敛了几分,换上副正经模样。他知道,今天来的不是普通人,而是中国云南公安总部缉毒支队的精锐,专为“蛇牙”犯罪组织而来。
吴山和玉光年的案件已经被合并立案,这一次两国再次合作,绝对不只是为了查清这两人的死因。必须彻底清除蛇牙,无论投入多少资源、安排多少警力、申请多少支援...这事已经不是勐拉市局能单独应下的了。
白温有时候不理解,中国来的警察总是跟疯了一样,似乎只要真相、似乎只要和平。
连命都不要了。
车门打开,带队的是一名五十多岁的男人,国字脸,眼神锐利,肩章上两杠叁星,姓陆,叫陆武陵,云南公安厅缉毒支队的副队长。
他下车后扫了眼院子,目光落在白温身上,点了点头:“白警官,久闻大名。”
白温咧嘴,强装出个正经的笑:“陆队客气了。掸邦这地方,随时欢迎你们来踩场子。”
陆武陵笑笑,没接这话,这个白家的小子名不虚传,肉眼可见的桀骜。他带着几个刑警走进市局,步伐沉稳,像是要把这栋老楼踩塌。
楼下的声响惊动了玉那诺,她趴在走廊上朝下看,太多个警察了,全围在一起,她什么都看不清,只好偏头低声问林南州:“南州哥,这些警察是中国来的?”
林南州推了推眼镜,低声说:“从云南总部来的缉毒支队,个个都是硬茬。”
玉那诺心一紧,突然想到了什么。
“陆叔叔!”她突然冲下楼。
市局会议室里,空气闷得像蒸笼,墙角的电风扇吱吱作响,吹得文件纸页乱翻。
白温站在会议桌前,代表掸邦警察局汇报,声音冷硬:“蛇牙组织在缅甸盘踞十几年,毒品军火走私、洗钱,什么脏活都干,他们从几年前就开始越过国门,不断扩大犯罪产业结构,去年4·26行动失败,死了不少人,包括我们这儿的吴山警官。”
他顿了顿,眼神扫过陆武陵和玉那诺,沉声道:“这次事情能够有这么大的进展,多亏了玉光年女士,李丰才老板名下几家公司里的财务总监,查到了公司里的账本和蛇牙的犯罪事实可能挂钩,很遗憾的是她被人做掉了。”
他沉声:“只是现在,还没有证据。”
陆武陵皱眉,翻开手里的卷宗,心里五味杂陈。
刚才丫头小跑着下来见他,他甚至愣住很长时间没吭声。
“玉光年…当年云南缉毒队派来支援的卧底,功劳不小。她的遭遇,我们这边也有责任。”
玉光年和洪辉两口子,曾跟他是亲密无间的朋友,那几年他和洪辉一起请调到了掸邦警局支援,甚至携家带口,常年累月几人都亲密无间,小玉这孩子,也是他们看着长大的。
他看向白温,语气沉重:“白警官,U盘的证据查得怎么样?”
白温冷笑:“林警官和小玉刚才在技侦科已经分析过了,玉光年存下的账本和录音已经解了,罗平海跟他一个背后高层有过通话,多次提到了毒品和军火走私,甚至还有…谋杀玉光年的计划。”
“我们怀疑这个人就是掌控'蛇牙'很大部分权利的背后操控者。”
会议室里安静得只剩风扇的吱吱声,几个中国警察对视一眼,眼神复杂。
白温继续:“账本里列了很多个离岸账户,涉及开曼群岛、巴拿马,金额少说几千万美元,流水指向果敢的地下交易网络。录音里,罗平海亲口承认玉光年查到他们的‘货’,说她快把他们的生意挖出来了。”
他声音冷得像刀:“玉光年的死不会是意外,应该是那帮畜生为了堵嘴,杀了她。”
陆武陵感到一阵晕眩,强撑着点头,翻开一份文件:“吴山警官的死也跟蛇牙有关。刚才白警官给我看了相关的卷宗,吴警官在邦康当了二十年老刑警,去年4·26行动前你们掸邦警局查到莱卡县的一个制毒窝点,结果行动失败,被人枪杀在制毒场的仓库里。”
他顿了顿,看向白温:“白警官,吴山和玉光年的案子已经分别立案了,这次我们来,就是要连根拔起'蛇牙'。”
白温眯眼,手里攥着的一支香烟已经捏到变形:“我明白。”
他眼神扫过玉那诺,女孩一言不发,红着眼眶的样子让他心口一紧,他低声说:“不过,玉总监的女儿…她得参与进来。”
陆武陵皱眉:“她?”
“白警官,这次的案子不是开玩笑的。小玉只是一个普通人,她不该趟这遭浑水。”
玉那诺对于他而言,也是半个亲女儿了。
白温冷笑:“她不是普通人。”
“她是玉总监和洪警官的女儿,是我白温的亲生妹妹。这件事,她有权知道真相。”
办公室里突然陷入一阵沉默,除了林南州和玉那诺,其余人都惊讶不已。
饶是陆武陵都不可置信,他瞪大眼睛看向玉那诺,只见女孩皱着眉点了点头。
“白警官,是我同母异父的哥哥,我们做过亲子鉴定,也是这次我妈妈出了事我们才相认。”
会议室里又静默片刻,而后陆武陵终于开口:“这样还是太冒险了...白警官,你最好能够保证她的安全。”
白温咧嘴看向他:“赔了我的命也不可能让她出事。”
陆武陵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算是相信白温是玉光年的儿子了,叁个人身上的那股傲劲儿简直如出一辙。
白温起身,拍拍桌子:“陆队,我这边一会儿就让人把相关的卷宗和报告汇总给你。至于U盘里的具体信息,林科长那边已经拷贝出来了,马上也会发到你们邮件上。”
“我先带小玉去吃点东西,小姑娘早上哭得没吃饱。”
玉那诺瞪他一眼,嘟囔:“谁哭了啊...”,可她声音沙哑,透着点虚弱,反而更让人皱眉。
陆武陵看着这兄妹俩,叹了口气,语气软了点:“行,你们也都辛苦了。小玉今晚就来家里吃饭,你孟阿姨要做鱼汤锅和鸡油饭,她也念叨了你很久了。”
玉那诺愣了下,抬头看向陆武陵,眼神复杂:“陆叔叔,阿姨也回来了吗?那阿青和莺莺他们...”
她想起小时候爸妈总忙,陆叔叔也总见不着人,常常是孟阿姨领着他们叁个。阿姨之前开过饭店,厨艺好得没话说,那时她假期回来,一日叁餐几乎都在孟阿姨那儿解决,孟嘉的笑脸总让她觉得像第二个妈妈。
陆武陵摆手,笑得爽朗:“刚好你孟阿姨也很久没回来了,那既然我们俩大人都过来,也不知道把他们留在景洪那边得成啥样,索性一起带过来了。”
玉那诺点了点头,自从陆叔叔调回国内,他们一家确实不常回来了,她也很久没见过阿青和莺莺了。
“别磨蹭了小玉,晚上六点,就在叔叔家,要准时来!”
白温挑眉,揽过玉那诺的肩膀道:“哟陆队还管饭呢,那看来我也得去蹭一顿了。”
陆武陵笑笑,拍拍白温的肩:“你小子嘴怎么能那么贫。行了你也忙了一上午,先歇歇,晚上让小玉给你带路,她知道地方。”
玉那诺咬唇,跟着白温走出会议室。
他要去刑侦科找一趟人。
白温长腿迈进刑侦科办公室,只见一名长相冷艳的女警官在训人,那人穿着一身整齐的警服,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翘着二郎腿,皱着眉盯着眼前吊儿郎当的男人。
“我都说了不是我放的啊魏队,要不行这样吧,您去查查监控行不行?”
“哼。”女警察冷哼一声,瞥了一眼门口的白温,继续说到:“谁知道你做了什么手脚,每次监控都正好在维修,除了你,我们刑侦科可没那么无聊的人。”
“我不管你之前在邦康跟他们学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但是在勐拉警察局,别给我做无聊的小动作,没有人会惯着你,再有下次我绝不姑息。”
白温尴尬地站在门口,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这魏菲菲话里有话呢,合着是在点他之前在邦康给人都带坏了。
他敲敲门,跟魏菲菲打了个招呼。
魏菲菲朝他点了点头,收拾了一下桌上的文件起身,“行了安泰明,既然白队找你有事那你就先去。”
随后瞪了他一眼说到:“记住我说的,没有下次。”
安泰明烦躁地应了两声,跟着白温出门找了个安静的角落,一起点了根烟,玉那诺识趣地走到一边去。
“怎么了嘛,又挨批一顿。”白温无奈地瞅他一眼,深吸了一口手里的香烟。
之前阿泰就老跟他打电话抱怨,新单位的女上司老揪着他不放,训他比训实习生还狠。
白温提醒过他到了勐拉就安分些,别再像在二特时一样吊儿郎当,省得也带着他风评都不好。
嗯...不过白温的风评也就那样。
“他妈的,那个婊子今早上在她工位抽屉收到封表白信,上面全写的什么想娶她想跟她上床。天地良心老子对着她硬都硬不起来。”安泰明狠狠吸了口烟,随着烟雾一起吐出来的还有一声“操”。
倒也不是一两次了,这几个月怪事得很,每个月都要来那么一两次。要么就是那女人来月经的时候收到红糖水、要么就是一些骚扰的表白信、甚至有一次她还收到了一枚跳蛋...无一例外的,魏菲菲全往他身上推了。
就因为他平时会撩拨女同事?
安泰明几次叁番都气得想笑,八成这女人平时太严肃不识趣了所以没人追,反倒在他这里找不痛快了。
但是到底谁在背后捉弄他,本来他和魏菲菲就不对付,这阵子又闹这些破事,他都怕哪天就被魏菲菲告到领导那去给开除了。
白温听完倒是笑到直不起身。
阿泰之前就老跟他说自己有多讨厌这女人,太恶毒的话不会往她身上骂,倒是偷偷地说自己如果拿到她自慰的视频绝对要狠狠嘲讽她。
啧,如果真看到了这小流氓真能不硬?
“行了,你要是作风端正些能让人总找茬?”白温拍了拍他的肩,“从在部队里你就跟着我,你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本事我都清楚,我带着你走到今天是想你能在自己喜欢的岗位上独当一面,别把在邦康那的死毛病带到这。”
白温又笑着给他发了根烟,“魏队那种女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人家可是不婚主义者,专心干事业,你让她看到你的能力她才能尊重你接纳你。”
“我又不需要她来认可我。”
白温无奈地笑着摇头,起身打算走了。
“哎不是,老大我车钥匙!”昨晚白温从他这把车借走了,今早来上班他都是走着来的。
可白温头也没回,朝他摆了摆手,车钥匙还挂在中指的指节上,“明天拿给你,我车昨晚在公司那边被砸了。”
不是吧大哥。
说完白温就开车带着玉那诺走了,紧随其后的是魏菲菲。
她的车总是每天洗得一尘不染,白色的车身简约又干净,前面白温开着车窗停下和安泰明挥手打招呼,她便在后边不耐烦地按喇叭。
白温也不恼,反倒故意冲着墙边的安泰明大喊:“这样吧阿泰,你让魏队载你一程!”
安泰明背后一阵冷汗,远远看了一眼驾驶座上眉头紧皱的魏菲菲。
啧...肚子真的好饿,家也好远...